“主人，我一直都在。”

“主人，只要你回頭，我一直都在你身後。”

許是因為那一朵芙蓉異於其他，又或者是因為沾染了人情，一點靈氣卻是讓她能夠化形成人。

一把突如其來的大火燒光了小男孩家裏的一切，從芙蓉池回來的小男孩看著已然變成廢墟的家，連哭都忘記了。

良久，似是瘋了般沖進廢墟不顧阻攔四處翻找，像是失去了什麽心愛之物，最後不甘心的跪地楞楞的註視著一片黑色廢墟。

原來傷心到極致是不會哭的，因為心死了，淚盡了，怎還會哭？

不過短短幾天，一直疼愛自己的爸爸跑了，媽媽死了，連芙蓉也不見了，真的是一無所有，什麽都不存在了。

蘇夢雯此刻就站在那位小男孩身後，僅僅是一抹背影卻也能體會到那絕望的意味。

記得顧往昔顧影帝塑造的最為經典的一個人物便是因著那絕望的悲劇，比起劇本裏寫的還要真實三分，憑著那個人物一舉奪得影帝桂冠，可是當時的頒獎典禮上，雖然顧往昔在笑，卻笑得十分悲涼。

原來如此，原來那份絕望是來自於自身，來自於自己。

想要伸手上前抱抱年幼時候的顧往昔，奈何蘇夢雯明白身處自己夢中，眼前一切皆是過往，只能看，不能碰。

直到入夜有人帶走了小男孩，將他送上車，看著車上標註的孤兒院的名字，蘇夢雯輕嘆一聲。

臨到走時，蘇夢雯回首瞬間餘光掃過被大火燒過處處泛黑的房間，一抹猩紅卻是猛然闖入她的視線，走進一瞧，那燒焦的書櫃之下壓著的，不是那芙蓉花還能是什麽？

只是如今這朵芙蓉已然被大火燒焦了半身，只剩下一半，其花瓣上的血紅色越發明顯起來。

鬼使神差，蘇夢雯手執這朵芙蓉花，回想起自己見到它的地方，便順勢將其帶到芙蓉池扔進了一汪清水裏。

誰知芙蓉入水，不出半刻原本平靜無奇的水面卻是泛起陣陣漣漪，而後如泉水奔湧般上升一小股水柱進而展開變成一道水幕，嘩啦啦響個不停，若隱若現間，一道人影出現在那水幕之後，旋即邁步跨出水幕向蘇夢雯紛至沓來。

面如芙蓉眉如柳，回眸一笑星辰黯。雍容華貴不輸牡丹，清貴高傲不輸梅花，嬌艷欲滴不輸杜鵑，亭亭玉立不輸任何一朵凈蓮。

出水芙蓉，原是如此。

美不勝收。

許是從未見過花靈化形，蘇夢雯一時間竟是看呆了。

“多謝仙子相助，芙蓉感激不盡。”

“我，我不是什麽仙子，你先起來。”

“仙子為仙謙遜端正，芙蓉勿以報答，但求仙子再幫一忙，芙蓉日後若有再得化身之日，必當結草銜環，以報恩情！”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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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在是名人了，如果我把你之前的事捅出去，看你還怎麽當這個影帝！”

“我是你老子，你敢不給我錢！”

“我特麽生你就是為了讓你給我養老的，賤人生的裱子，反正在圈內也指不定被哪個富豪睡過了，明明是個男人，長得比娘們還要俊，天生就是個賤貨！”

蘇夢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答芙蓉的，只是再睜眼間卻是來到了多年之後，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硬生生的戳在心口，當是旁人都聞著傷心氣惱，更別說話題中央的顧往昔。

哪有這樣說自己兒子的，這是當父親應該做的嗎？

雖然從未見過自己的父親，但蘇夢雯印象中的父親絕不該是這樣！

枉為人父。

“新聞快報，昨日城南芙蓉池邊發現一具屍體，經檢驗正是當紅影帝顧往昔，至於具體死因還在調查之中……本案疑點，死者面容坦然毫無掙紮痕跡，且手握一朵芙蓉，看起來有些年頭……”

迷迷糊糊間，這一段新聞報道從耳邊傳入，驚醒了睡夢中人。

他，到底是跟著去了。

在那一湖芙蓉池中。

芙蓉深情卻也不懂情，一生只為一人，是非對錯難清斷，只道一命還一命，不願看著顧往昔掙紮於倫理道德法制之間，便替他出了手。

起身準備給自己倒一杯茶壓壓驚，手卻微微一抖，而後立馬恢覆如常。

倒真是跟著夜北宸久了，連帶著習慣都沾染上了不少。

芙蓉，我到底是沒能來得及幫忙完成你的心願，環顧一圈卻是少有的沒有見到該在房間內的夜北宸。

‘嚶嚶嚶，嚶。’

腳下有東西撓了自己幾下，蘇夢雯下意識的低頭入眼的是那只魘夢獸正叼著一張信紙，似乎是給自己的。

取下魘夢獸叼著信紙，緩緩展開，卻是一封留給自己的消息。

‘芙蓉池畔，速來！’

‘嚶，嚶嚶。’魘夢獸似乎很著急，有話想對蘇夢雯說，奈何口不能言只能嚶嚶的叫喚。

看了眼魘夢獸，又看了看手中的消息，芙蓉池，芙蓉池……腦海中有什麽東西閃過，靈光一現，雖然摸不著但卻十分篤定甚至確信夜北宸有辦法解了這段孽緣。

芙蓉，你的請求，大抵……有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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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一直都在。

站在芙蓉池邊，顧往昔註視著滿池頹敗的景色，握緊手裏的芙蓉花。

我是想過殺了他，可他終究是我父親，母親為了更名顧往昔，不僅是讓我不要忘了往昔的苦難，亦是不要忘了他是我父親。

母親從來愛他至深，卻也恨他至深。

芙蓉，謝謝你。

謝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用你自己的方法幫了我，謝謝你在我刻意忘記之後依舊站在我身後，謝謝你。

謝謝你竟然是喜歡我的。

芙蓉，你可曾知我也……

罷了罷了，喜歡上一朵花，說出去到叫人嘲笑了，以我瘋了。

芙蓉，你可知我多羨慕那許仙白娘子，哪怕人妖殊途卻終得相見！

芙蓉，如今我已孑然一身，你讓我如何獨活？

一聲水波蕩漾，失去意識前，顧往昔似乎看見一抹魅影，撐著一把白色油紙傘，跨過小橋款款而來。

倏地睜開眼，明亮的陽光照的人略微恍惚，不由得擡手遮住陽光，等到適應不少時這才堪堪放下，起身，環顧，竟是在一片蓮葉芙蓉花池的涼亭裏。

自己……沒死？

顧往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捏著溫熱的臉，不確定的想到。

明明，明明是跳了芙蓉池，應該是無生還可能，就算有也不會出現在這裏才是。慌亂間這才註意到自己身前，一人粉衣長裙背對著他。

“你……你是？”

聽聞顧往昔的話，前人恍若未聞，就當顧往昔奇怪之下想要上前一探究竟時，一朵染血芙蓉落入顧往昔視野。

“先生，這可是您遺落的芙蓉花？”

側身瞬間，四目相對，一眼萬年。

怪事年年有，今年何其多。

原本桃花源的桃花反季節開放，卻是在一夜之間盡數雕謝，而一直被A市群眾冷落的芙蓉池卻是在一夜之間款款盛開，朵朵嬌艷，端莊秀麗，蓮開並蒂，皆是難得一見的並蒂蓮。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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